第一章

段勍第一次见到乔笋，是在某艺术院校对他们团的慰问演出上。

那时他微醺，仍是军装笔挺，集天地灵帅于一身，坐在台下，看台上矫揉造作的主持慷慨激昂地大谈拥军军，完了就是千篇一律的唱《为了谁》，朗诵《谁是最可的》，如此云云。他稍许不耐，点了根烟，陆军特供的黄鹤楼，迷彩的壳子，烟上还有焦油量刻度，几下去颇为舒坦，心不在焉了。在烟雾迷蒙间，听见曲笛、三弦合奏的悠远婉转声，接着有一的，在台上唱《游园》中的一阙“步步娇”。

好一个媚眼如丝，步步生娇。

要说这昆曲，没一点功力就唱，就像受了惊的乌鸦，然一旦唱好，千回百转绕指柔，纵然你听得昏昏欲睡，却还难忘耳边那绕梁三不绝于耳的小调。段勍也是这样，瞄了一眼台边的显示屏，那儿清楚地写着：曲目：《游园》选段，表演者：乔笋。

乔笋不是那种漂亮得无法无天的姑娘，她有属于她自己的漂亮方式，你得有点鉴赏力。那个时候的段勍还年轻，恰属于帅得无法无天那型，什么漂亮姑娘没搞过，于是很多事流于表面，瞥了一眼，也就忘记了。

没心没肺的乔笋，台下那个几乎吸引全场雌生物目光的段参谋长，她居然没看见！为什么？她有点近视咩，领导席就坐的一等，什么团长，参谋长，副团长之类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都是坨坨。

她唱她的，说实话她的“功力”在班里不算拔尖，但老师们说她嗓子好，她平里摇晃脑的练，知道自己的差距，今天也没想着一鸣惊。

段勍捻灭了烟，也不看她了，顾着玩打火机，可心底居然被台上那小嗓儿勾得痒痒的，不知道为什么。他其实并不懂昆曲儿，只是自家舅舅听，顺道儿听过几回。

真是奇了怪儿。

段公子与乔笋第二次和第三次见得有些突兀，也相距太短。

先说第二次，对段勍来说，是个耻辱。

那次，段勍已经从先前任职的第十二集团军081装甲师防化团，调去了北京军区作战部。他舅舅段霜晖目前就在总参作战部，也就是俗称就总参一部。道理很简单，上有好办事。按他舅舅段霜晖给规划的路子，他就适合在战术指挥这条道儿上混，最后争取进总参。

这时您要奇怪了，怎么跟舅舅一个姓。确实，段勍他爸姓宋，由于种种原因，段勍一直在舅舅段霜晖家里长大成。好吧，还能是什么原因，亲爹妈关系不好呗，亲妈早亡，亲爹续弦